昨天，我們進了蔣震劇院排話劇。
傍晚六時許，天已盡黑，沿著A core旁邊的階梯一直走下去，很快就來到了蔣震門口。抬頭望到紅磚牆上灑脫的“蔣震劇院”幾個大字，我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。是啊，雖然，往事已矣，曾有過的波瀾壯闊早已恢復風平浪靜，但偶有微風拂過，依然會泛起些微漣漪。
談起我和“英語話劇”之間的糾纏，大概要從大一時說起。那時，我還是一個又笨又醜，見識短淺的愚蠢大一新生（當然，現在也好不到哪兒去）。入學不久，我就加入了學院的文藝部。最開始一心想進聲樂團，但卻沒能成功。所以，被分配到了“幹事團”，也就是搞搞燈光音樂之類的後台工作。那時，也沒有考慮過要進話劇團，因為總覺得那是俊男靚女雲集的地方，而我算什麼，因此，甚至連試都沒有試。於是乎，大一那一年，我就一直兢兢業業地在幹事團老老實實做著後台工作，說不上特別喜歡，但多多少少也學到了一些寶貴經驗（這也讓我瞭解到了後台工作的不易，以前都只看到台前演員們的光輝，從來不清楚後台人員的辛苦）。那時，也早已耳聞學校每年五月舉辦的“外語晚會“，那是一個全校性的話劇比賽，每個語系都會推出一個話劇，我們英語系，自然就是英語話劇了。當時，有一個傳奇般的學姐L--成績特別好，戲也演得特別好。之前一年，她主演的”莎樂美“得了全校第一名，從那以後，就成了大家口耳相傳的傳奇人物。大約，也就是從那時起，我的潛意識中就植下了對話劇的少少興趣。所以，在大一下學期，話劇團公開招募次年話劇演員時，我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去了。
新劇叫做”血婚“，同樣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劇故事。莫名的，我就喜歡這類故事。當時毫無話劇經驗的我，還是盡我所能地參加了試鏡。學姐L學長Y似乎比較滿意我當時的表現，但最終還是沒有入選。不過，當時覺得這也是應該的，畢竟那時候的我口語確實很爛，也毫無舞台經驗，外型方面似乎也差了許多。最後，還是傳奇學姐L演主角，再一次為我們系爭了光--得了第一名。學姐L，真的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人物。
原以為，一切就止於此。但是，故事卻沒有結束。
大一快結束的時候，部里換屆，當時的話劇團團長學長Y問我要不要去話劇團當團長。我當然說好。就這樣，毫無經驗的我莫名其妙地從幹事團去到了話劇團，還當了團長。那是2014年十月份的事。
按照慣例，年末院系元旦晚會的時候，都會把學姐L主演的獲獎話劇再次搬上舞台。13年是”莎樂美“，14年，自然而然就是“血婚”了。很巧的是，原本飾演女僕的演員演不了，我就被叫去演這個角色。這當然也是意料之外的，但能有和學姐L同台演出這樣大好的學習機會，我很開心。雖然，我演的角色台詞很少，戲份很少，但我每次排練都會去，也親身見識到了學姐L的厲害。學姐L的確個氣場很強的人，震攝全場，說一不二。那時，很多人都說學姐L脾氣不太好，但這樣厲害的人，有脾氣也是應該的。雖然，我們之間真的交流不多，但我也慢慢發現，其實學姐L是性格太直率，強大外表之下包裹著的內心其实也很少女（特別是當她給男友打電話的時候）。記得有一次，我去得最早，學姐L看到我去那麼早，還覺得蠻驚訝。當時，她買了芝士蛋糕，還請我吃。那個芝士蛋糕真是特別美味，我記得當時我還吃了好多好多，現在回憶起來，只覺羞赧，實在是太沒禮貌了。學姐L當時的內心，大概也是覺得很好笑的吧？傻乎乎的贪吃低年級女學生。
排練時間大概持續了一個多月？我已記不太清楚了。反正就是十一，二月左右。那是重慶的秋冬季，很是寒冷。但那是我最愛的時節。天空總是陰沉沉的，一到夜晚，四周圍呼呼作响的寒氣簡直要滲進骨子裡去。天寒地凍的14年冬季，卻讓我感到非常快樂----因為那時的我，第一次擁有了“徹底喜歡某人”的心情，而每次排練話劇，都可以見到那個人。
唔，記憶中，那時的學長Y真的很好看。記得在大一的時候，我只見過他幾面，但印象中總覺得這個人很特別（為何特別呢，因為......），但大一时我們並沒有太多交集，因為彼此間鴻溝太深，所以，直到大二，才因著話劇的關係，加了他的qq和微信，逐漸，就慢慢瞭解了一些。
雖然，現在的我，早已不喜歡現在的他了。可是，我依舊很是懷念不顧一切喜歡過他的那個“我”，還有無人可替的當年那個“他”。
那時的學長Y，留著帥氣的中分瀏海--也就是普通面孔的人完全hold不住的那種髮型。怎麼形容呢...簡單來講，他就如漫畫裡走出來的少年一般眉清目秀，整個人，乾乾淨淨，瘦瘦高高的（其實不高啦）。他說話的時候，帶著一口糯糯的“台灣腔”，那是我第一次覺得：原來台灣腔也可以這樣好聽。他的嘴角也彷彿總是帶著一絲驕傲之情，但又不會令人覺得討厭，就連偶爾發皺的眉，也寫滿“瀟灑不羈”，非常可愛。即使天氣寒冷，他也穿得不多。他常常套一件薄薄的藍色外套，背一隻暖黃色背包。（其實，到底是不是暖黃色呢？我記不清楚了...嗚）他身上有很好聞的淡淡香味，也許就是一般的古龍水，可是，因為是他，所以顯得尤為特別。在他身上，陰柔與陽剛完美結合，沒什麼見識的我，當時覺得他真是我所見過的最有品味的男孩了。有時他不來排戲，我會感到失落，後來，每刻都希望能在校园偶遇他。
大概是心理作用吧，从那時起，遇見Y的時候好像越來越頻繁，每次遇見，我都會在心裡花痴地驚呼：他真的好好看啊。可惜，關於他的一切回憶都是冷冰冰的，大概因為，當年喜歡他的季節就是寒冬，而他，從始至終對我本來也是冷冰冰的“不屑一顧”的態度。但，有什麼關係呢？陷入暗戀的女生，總是自作多情的。於是，我总是傻呼呼地去聽他分享的每首歌，去看他看的每一部劇，去做他會做的每件事。就這樣，一步一步，把自己引入深淵，卻毫不自知，愚蠢至極。後來，也沒什麼好說的了。那段故事，似乎就那樣戛然而止，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（其實也確實如此，我不過是自導自演了一處獨角戲罷了）。
14年的元旦晚會結束了，一切也就真的都結束了。雖然，在后来的很長一段時間裡，我還是會遠遠就望見他的藍色外套與黃色背包，於是，就繞道而行，在心裡諷刺过自己一百萬次。說來奇怪，那樣長一段时间的事情，其實就這麼简单幾段話就能說完 。但回想起來，14年的冬天之後，我好像變了很多，隨著2014年的逝去，次年初隆冬的到來，喜歡过學長Y的我，也彷彿凍死在了14年的冬，再也沒能活到15年新年快樂的時候。至此之後，我似乎變成了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，總覺得，那以後的我所做出的每個決定，喜歡上的每個演藝者，接觸到的每種藝術形式，彷彿，都是因為喜歡過他才成為可能。
倒推回去，也就等於：如果不是他，我不會喜歡美恐，不會喜歡椎名林檎，不會喜歡mla，不會考BEC高級，不會接觸到音樂劇（這個看似沒關係，其實卻是絕對的因果關係），不會做港樂公眾號，不会减肥，不會決定留學，不會因為這一切而認識到現在的所有朋友......真諷刺，如果不是因為遇到過他，我大概就不會是今天的我。這樣說來，未免太過武斷，可是，事實確實如此。當然，無論做怎樣的決定，都基於我本人的性格而言的，若全賴在他身上，似乎也太過牽強。
但每每午夜夢迴，咬緊牙關去回憶這段過往的時候，我依然會好不理智地把一切都歸咎于此。可是，從表面上看來，這些明明都是好的改變啊，但我卻完全無法正面去看待。明知太過沈迷於無謂的過去，實在是愚蠢作法。那麼，“非如此不可嗎？非如此不可！”我也不是放不下，我也早就不再喜歡此人，可是，為什麼還是會覺得痛苦？甚至，今天在寫下這段回憶的時候，依然能感受到當年的心動。是因為：那個會熱烈地喜歡上別人，會先表明心意，會因為某人而喪失理智的我--早已死掉嗎？所以，才會痛覺徹骨的悲哀？大概是吧。現在的我，無論如何，也不會再有那種毫不顧忌愛上某人的心情了。我就是這樣固執的人--明明知道正確答案，卻總是堅持做出合乎心意的錯誤選擇。不論如何，最後的我，就成為了今天這座永不可融化的千年冰山，不幸又幸運地--逐步逐步蛻變成了drama queen。
現在，我是polyu的研究生。但沒想到，還能在機緣巧合下，加入本科生的英語話劇社，再次參演一個關於復仇的“年度大戲”。那些大一新生們叫我“學姐”。我看著他們，很明白他們的心情。他們就如當年的我一樣：仰望著學姐L, 兢兢業業做著那些只有新生才願意做的雜碎。比起他們，我彷彿老了好多，我甚至，都可以預見他們會遇見一些怎樣的人事。雖然心態平和，但我還是好羨慕他們尚且天真，尚且有太多太多可以失去。大概，他們都被我淡定自如的外表給欺騙了吧：面前這個看似自带暗黑女主气场的“霸氣”學姐，原來也曾有過那樣一段不忍提起的過往，也曾試鏡失敗，也曾跑過龍套，也曾發生感情事故。但是，目前二十一歲的我，難道不也是手握大把青春，無限未來嗎？啊，妳在自欺欺人。妳明明是一無所有，非要美其名曰為“手握大把青春”；明明毫無未來，非要美其名曰“充滿無限可能”。
以上所講述的“波瀾壯闊”的故事，其實，也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暗戀失敗的尋常經歷罷了。時光飛逝，如今早就物是人非。上個月左右，我從學長Y的朋友圈得知，當年的學姐L最終還是因為腦癌去世了。（她患腦癌的事大概是我大三的時候發生的）。原本以為，生命不會如此脆弱，可是，死神竟然就這樣把當年那個傳奇般的學姐L帶走了。實在讓我唏噓了好久，希望她能rest in peace. 雖然我們接觸不多，但永遠不會忘懷：她每次看到我都會熱情地先打招呼。這一切的一切，都已經塵封在了過去。而我，還是從一次又一次的心裡崩潰中起死回生，一次又一次拒絕了死神的親吻。是啊，在未來，我還有那麼多錢想賺，那麼多音樂劇要看，那麼多人要愛。至少，我還要出演明年3月的年度大戲啊。
好好活下去。
還有，千萬別在下午喝espresso.
晚安。
R.I.P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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